海无

·课文梗

  “跟我组队吧，我可以教你战法的技术！”

  叶修刚刚上线就看到邮箱里躺着的一封信，他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把鼠标移到发件人的ID上。

  一叶之秋。

  他想了想，勾起嘴角，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了几下，把回复发了出去。

  “好啊。”

  对于荣耀玩家来说，叶修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他是最早接触荣耀的那一批人，玩得早且久，对每个职业的打法都很了解。传说他有每个职业的满级橙装账号卡，每天上线都从里面随便抽一张，像古代的皇帝就寝翻牌，翻到哪张上哪张。

  现在可能是固定的24个职业都玩腻了，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练了个没有职业的散人出来，还拿着一把大家见所未见的银武——这散人横空出世的时候，站在荣耀顶点上的那一批人都快疯了。

  这人练得账号多，也没有个固定ID，甚至取名的风格也乱七八糟，不少人觉得他是看到什么叫什么。这么说的原因倒也简单，据可靠消息他有个战斗法师号叫神说要有光，大家都想开这个号的时候他手边可能正好有一本圣经；还有个守护天使叫忧郁小猫猫，是个女号，于是群众们恶意揣测叶修是在看小学生的言情小说。现在这个散人号ID随随便便叫个君莫笑，大家就想这人可能是在看唐诗三百首陶冶情操。

  可能一个人一旦站上顶点为人所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讨论说闲话的来源。就像叶修的ID，这事儿没什么意义，可是大家都讨论得开心。不过所有人一致认为这个君莫笑是叶修的又一个号的原因，不只是散人玩法对熟悉程度的要求，更是因为这个号做了每一个叶修的号都做过的事情。

  他拉着一群人，从各大公会手里抢了个顶级的野图boss。

  叶修最开始打出名气，就是因为他在大众50级的时候，就已经能指挥一群人抢下50级的野图boss。

  是的，指挥。

  他那次的号是个牧师，从头到尾就优哉游哉地站在后面指挥，血都没加过几次，就凭着恰当精巧的指挥和发挥到了极点的的地形利用，从人山人海里把boss牵了出来遛着干掉了，据说一队人连个红血的都没有。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只有指挥是不够的。

  他出名其实靠的是战术。

  所谓指挥，是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恰当的反应；而战术，是创造出自己想要的机会。

  他擅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从最基本的地形变化到各工会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和利益关系，激发矛盾，隔岸观火，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或许是他的战术太过风骚，这一队人本来一个个也是各职业封神的角色，硬生生被他一个人抢尽了风头，而他自己的技术就更是不被人注意，相传他根本打得不好，全靠着脑子阴人玩儿。

  要不怎么说流言传得多了就变成了真理呢，叶修感慨一句，看看那边很快传来的回复，操纵着君莫笑进了竞技场。

  这一叶之秋最近好像挺出名，看来也是个新玩家，大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你知道最近的活动吧？”

他按着一叶之秋发过来的房间号和密码，进了一个名字简单粗暴就叫“技术练习”的房间，这刚刚点进来还没来得及看看对手的装备等级，对方就开口说话了。

  “知道，”叶修下意识地扶了扶耳机，顺着耳机线传过来的声音很低，在电流的影响下有些失真，却还是足够好听，“你是想找我做队友？”

  “对，你战术好，我可以教你技术，怎么样？”

  叶修看着最简单朴素的竞技场擂台地图中间，一身红色盔甲的战斗法师把战矛扛在肩上，站出了满身的锐气逼人。

  他笑起来，说出了与邮件里同样的回答，“好啊。”

  刚想出这个与叶修组队的计划的时候，孙翔还沾沾自喜了好长时间。在他看来，自己的技术已经到达了荣耀里的顶级水准，再加上叶修的战术水平，他只要随便教一教让他不要拖后腿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叶修居然这么难教！

  “圆舞棍放的时机要对啊，”孙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这都第几次了？你还是有点慢了，下次快一点。”

  “哦。”叶修的声音闷闷的，压得很低，仔细听还有一点抖，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换了在孙翔看来是故作坚强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孙翔说完就开始后悔，他肯定已经努力了，一个人战术那么好已经不容易了我还要求他的技术，他肯定是委屈了，但还是在认真努力，啊，感觉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下次一定再对他温柔一点，孙翔最后这样想着。

  “这次又快了！”孙翔已经很努力地在压抑自己的脾气，却还是让一丝暴躁跟着他的声音一起冲了出来“天击后面那么好的时机要接落花掌啊！”

  “对不起对不起。”叶修道歉很快，“我下次一定努力。”

  孙翔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叶修一道歉他就又觉得心软“没事……你已经有进步了，真的。”

  他可能是手速不够，我不能对他要求太高，孙翔对自己说。

  而且一次次做基础动作训练的小人物有点可爱——这句被他咽了回去。

  “圆舞棍这个动作要接在这后面！这样！”

  “诶……可是那样人物身体会很扭曲。”

  “你管那么多！这样才能造成最大伤害。”

  “哦。”

  “……是有点扭曲，但还是要这样做。”

  “好的大王，知道了大王。”

  “你开心就好。”

  时间过得很快，比赛转眼就要到来。不知不觉叶修已经跟着孙翔练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孙翔已经习惯了每天一上线就去竞技场找叶修练技术，然后一天的时间就飞一样地过去了。每天他都过得很开心，晚上退了游戏也心心念念的都是第二天继续。

  叶修的技术在他看来也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至少是不会再被人说是技术不好只有脑子的那种了，这样子拿下比赛问题也不大。

  不过比赛之后就不能继续这样的日子了，想到这里孙翔有一点失落。

  于是他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天早晨他早早地就睡不着，干脆爬起床登了游戏，凌晨五点就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里竞技场上没有对手只能一圈一圈踱步，把战矛甩来甩去的小人，感觉他的动作符合极了自己的心情。

  期待又紧张，焦灼而欢欣。

  七点多一点的时候，叶修终于是上线了。

  “今天我们不练习了。”

  他在玩家进入房间的系统提示刷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话，听那边叶修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笑意回答说“好啊，那今天做什么？”

  叶修没有要求自己行动——这个认识让孙翔一颗心胀满了喜悦，堪堪要溢出来，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因为紧张说话的语调都变得奇怪“我们来打个赌。”

  “你也学了这么多天了，我们来打一场，赌注是……”说到这里孙翔停了停，做了几个深呼吸。

  “如果你输了，就跟我在一起，怎么样？”

  对面叶修可能愣住了，耳机里久久没有回应，孙翔一颗悬着的心一点点向下落去，却还是固执地等待着回复。

  终于熟悉的声音响起，尾音微微上扬。

  “好啊。”

  一局结束，孙翔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屏幕。

  他发誓这一局是他所有PK里打得最好的一局，没有一点失误，地图还是最简单粗暴的擂台，叶修的战术策略毫无用武之地。

  但他还是输了，输得无话可说。

  叶修对战斗法师职业的了解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上许多，他的技能还没有放出来就已经被预料到，他发现这几天过后叶修对他的熟悉程度高得让他吃惊。

  而且叶修还有技术。

  他一点都不是论坛里描述的那个空有脑子的人，孙翔回想着PK过程中的细节，确定叶修的技术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面最好的，手速、意识、操作，无一不精。

  他当时还大言不惭地发邮件说要教人家技术，也难怪叶修要生气，耍着他玩了这么多天。

  满心的喜悦化了苦，堵得他呼吸都困难。

  “还在吗？”

  耳机里安静了很久，终于又有声音传出来，孙翔虽然很想装死，嗓子却不受控制地做出了回应，就是鼻音有点重，听起来像哭了鼻子。

  “嗯。”

  “对不起啊，”叶修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尴尬，语调也没了一直的轻快“一直没跟你说明。主要是你开始的邮件……”

  “还有别的吗？”

  孙翔出声打断了叶修的解释，他并不想听叶修的道歉，更不想再去想这几天叶修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看着他一厢情愿的指导。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些，然后自己捂着伤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边叶修沉默了一会儿。

  “有。”他这样说。

  “之前你说跟我打个赌，现在我也想和你打个赌。

  “这不是过几天就比赛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也不好再换队友，就还是跟我组怎么样？

  “这样，如果我们拿到冠军，你就跟我在一起，好吧？”